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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子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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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子肉

溫仲夏將山茶花放到自己屋子裏, 只有出太陽才敢拿出去曬一曬,生怕大冷天凍傷了花根。

屋裏還是冷,點上炭盆保溫, 但不能離花盆太近。

空氣過於幹燥又得澆水,澆水也得把握分量, 太多太少都不行。

世人稱讚山茶花具松柏之骨,挾桃李之姿, 戴雪而榮①, 但真到自己手裏養, 才發現這花精貴著呢,要養好不易。

不過溫仲夏甘之如飴。

“行了,這大日頭底下凍不著它, 半天功夫你瞧多少遍了,又不會長金子。”

當溫仲夏又一次回到後院, 捧著山茶花左看右看時, 徐袖終於忍不住過來調侃一番。

溫仲夏把花盆換了個方向對著陽光,回道:“嫂子你不知道,別看今兒是晴天,可能比陰天更冷, 茶花雖耐寒,但也有度,傷著根系就麻煩了。”

這盆山茶花除了已經綻放的,還結了幾個花骨朵,興許哪天就開了,可得好好養護著。

“就算真傷著根系, 難道你還能扒開土看不成?”

徐袖笑道:“小時候我也養過花,我發現越是精心照料的越容易枯萎, 反而是那些粗養的,反而一個賽一個的茂盛,你也別太緊張,順其自然。”

溫仲夏翻著葉片道:“如果是我自己買的,隨便養養都無所謂,只是這畢竟是杭博士送的,不上心不行啊,萬一他哪天想來看看呢。”

徐袖促狹地哦了一聲,“究其原因是杭博士送的,才當寶貝似的。”

溫仲夏一本正經地強調,“即便是隔壁吳大嬸送的,我也會當寶。”

“原來杭博士在你心裏,和隔壁吳大嬸是一個位置啊。”

溫仲夏無奈輕嗔,“嫂子,你又取笑我。”

徐袖抿唇笑了笑,“好好,我不鬧你了。”

她也俯下身去看那山茶花,花朵層層疊疊,似錦似緞,熱烈的桃紅色中還夾雜著點點淡粉,美得驚人。

不愧是皇宮裏出來的東西。

“官家賞賜的珍貴山茶花,直接就送了過來,杭博士確實有心了。”徐袖嘖嘖感慨。

雖然她早就知道杭曜對小姑子的情意,從最初的告白,到日常的默默守護,杭曜不可謂不用心。

但是再看到他如今能把皇帝親賜之物,滿心歡喜地捧來送與溫仲夏,她愈加欣慰,這就代表著溫仲夏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。

俗話說的好,易求無價寶,難得有心郎②。

且不說這個有心郎樣貌、才華、家世挑不出毛病,哪怕被溫仲夏拒絕,依然癡心等待。只這一點,世間男子中少見。

就像香滿樓的龐平,一次追求不成後,馬上打了退堂鼓,那才是大多數男人的常見做法,因為他們這種有身份有錢的男人不缺女人。

徐袖原本也擔憂杭博士會不會有一日也厭煩了等待,如今看來他還真是死心塌地。

唯一鬧不懂的便是小姑子的心態,平日事事敏捷果敢的人,在這件事上為何那般猶豫不決。

“哪怕山茶花開得絢爛,照料得再好,也只能綻放一時,遲早會雕零。”

徐袖望著溫仲夏語重心長道,“然而送花之人卻一直在身邊,與其把花當寶貝,不如珍惜眼前人。”

溫仲夏挑眉一笑,“嫂子,你最近又參悟了什麽禪,說話越來越深奧了。”

徐袖拍拍她的肩,“別跟我這兒裝不懂,你自己好好想想。”

說罷轉身離去。

溫仲夏望著山茶花,沈思良久。

直到一陣小風刮過,她不禁摟著胳膊打了個冷顫。

“不行不行,外面還是太冷,去屋裏待著吧。”

溫仲夏抱著花盆,小心翼翼地放回屋內,就擱在她那副畫像底下。

卻說馬行街酒樓的裝修穩中進行,如今已重整了一半左右。

溫仲夏很滿意單獨裝修的點心區,基本按照她上輩子常見的甜品店設計。

整體風格是溫柔的暖色調,包括桌椅、碗碟等等,全是訂做,顏色配套,和酒樓其他區域風格完全不一樣。

只要一進來,客人就能感受到獨屬於這裏,溫馨甜蜜的濃厚氛圍。

到時再把各色點心擺上架,香味環繞,還不把客人勾得死死的,不掏錢都不好意思走出這個門。

這就是消費心理學。

溫仲夏把自己這套理念告訴相伴而來視察的伍長貴,他捋著胡須連連點頭。

盡管他不懂什麽是消費心理,不過和他經營鋪子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。

他的綢緞鋪和成衣鋪,一進門便放著一塊落地的大銅鏡,可以照見整個人身。

這種規格的大鏡子價格昂貴,尋常人家買不起,那些婦人、少女看到了,沒有不上前照一照的。

夥計順勢再介紹幾套衣裳,她們試穿後對著鏡子比一比,轉一轉,七八成都會買下來。

鏡子也是抓住了顧客愛美的心理吧。

要不說他願意和溫仲夏合作做買賣呢,這小丫頭鬼點子特別多,年紀不大,說起道理一套一套的。

往往很多是他們這些人摸爬滾打數十年才總結出來的經驗,幾句話就被她點透了,可見她天生做買賣的料。

溫仲夏要是知道伍老爺此時的念頭,估計會笑出聲。

她只不過是上輩子看了不少有關創業、營銷的書,拾人牙慧而已。

“溫掌櫃,伍老爺,不知道你們來,我們還在後面吃飯,沒來迎接真是對不住。”說話的是工匠的頭頭老馬。

他聽到前廳有動靜,捧著碗過來查看。

溫仲夏笑道:“無妨,伍老爺正好來馬行街有事,想看看酒樓的進展,我便陪他走一趟。”

老馬揩了下嘴,咧開憨厚的笑容,“兩位掌櫃盡管放心,我們保證在過年前按時交工。像這個點心區已經整的差不多,只差安裝明瓦。

我前兒去作坊問過,他們也快做好了,只要明瓦一到位,把這些櫃子、櫃臺裝好,就齊活,其他地方弄起來快得很。”

溫仲夏要的那種明瓦透明度不僅要高,樣式也漂亮,找了一家在郊外的明瓦作坊,比尋常的明瓦做工更慢些。

慢工出細活,她也不著急。

伍長貴也讚了一通老馬他們的活計,做的快又細致,下回伍家有活也找他們,可把老馬樂得見牙不見眼。

老馬領著兩位掌櫃又轉了轉,來到後院,一幫漢子正圍著桌子吃得熱火朝天。

看到掌櫃的過來,紛紛起身見禮。

伍長貴笑道:“我隨便看看,你們不必拘束,該吃吃該喝喝。”

這可是出錢的大東家,他們哪好意思坐。

伍長貴走近幾步,看了看桌上的飯菜,“三菜一湯,夥食很豐盛啊。”

有個壯實的匠人回話:“是溫掌櫃派人來做的,天天都有肉,比俺們家裏吃的都要好。”

溫仲夏微笑道:“應該的,吃飽了大夥兒才有力氣幹活。”

“看得我都饞了。”伍長貴道。

老馬立馬踹了一下最近的一個小夥子,“傻子,還不快給兩位掌櫃去拿碗拿筷子。”

又沖伍長貴笑道:“伍老爺,溫掌櫃,不嫌棄的話一起吃點吧。”

“那我就嘗嘗。”伍長貴還真不客氣。

眾人很驚奇,一身錦羅綢緞的有錢老爺,竟願意和他們這幫粗使工匠同桌吃飯,這麽平易近人的嘛。

桌子上是幾個大敞口的瓷盆,裝的滿滿當當,有噴香的酸菜炒肉絲、白菜雞蛋湯……

“這個大肉片是……”

溫仲夏道:“伍老爺,這道叫做把子肉。”

伍長貴便夾了一塊把子肉,裏面還有炸過的雞蛋和長條青椒。

把子肉用的是三肥兩瘦的五花肉,切成片狀,一整塊幾乎小半個巴掌長,色澤紅潤,夾起來帶著湯汁抖啊抖,肥肉部分燉成了透明色,可見極其酥爛。

果然入口即化,肉肥不膩,瘦而不柴,滿口都是濃郁的肉香。

“大家別看著啊,坐下一起吃。”

伍長貴招呼道,匠人們互相看了看,在頭頭帶領下,坐下繼續幹飯。

雞蛋是炸過的虎皮雞蛋,和把子肉一起燉,皺巴的表皮吸飽了肉汁,焦香四溢,甚至滲透到蛋白,蛋黃綿密細軟,特別好吃。

青椒軟爛入味,用筷子隨便攪一攪,便攪成爛糊狀,混著酥爛的把子肉,一起拌飯,能把人直接香迷糊!

工匠們從起初的拘謹,漸漸也能和伍老爺開起玩樂,氣氛其樂融融。

溫仲夏沒參與,她在酒樓別處查看了一圈。等回來時,那幫人幾乎快和伍老爺稱兄道弟起來。

幸好飯桌上沒酒,不然怕是要開劃酒拳。

那個老馬甚至拍著胸脯對伍長貴說,伍家以後要是請他們幹活,可以打五折,幹不好不收錢雲雲。

好家夥,伍長貴吃了他們一碗飯,還把人心給收了,真是會做人,不,是太會做買賣了。

臨走時,老馬不忘喊伍老爺下次再來視察監督。

溫仲夏笑道:“伍老爺,日後我得向您取經,怎麽能調教好夥計。”

伍長貴大笑兩聲,“你還用學?你們溫記的夥計別人怎麽都挖不走,我要和你討教才是。”

他年輕走南闖北,沒錢時也幹過苦力,看到這些匠人不禁一時想起往昔。

伍長貴上馬車前,想起同條街的八仙樓,回身問她:“八仙樓的張衙內可還有來騷擾你?”

溫仲夏搖頭道:“這幾日沒見過。”

自從上回在店裏和她吵了一通後,有些日子沒他的動靜,連八仙樓也好久沒現身,搞得胡掌櫃又歡喜又不安,生怕那紈絝子弟憋著什麽壞。

“他那種人最是卑鄙無恥,你不可掉以輕心。”伍長貴關切叮囑道。

溫仲夏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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